第20章(1 / 2)

二十

验屍后隔天,我去见费少校,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要听听他的意见。那天早上,那个挖泥煤的老头儿,见到有人──认为那就是黎爱瑟太太──向上走向树林里去。

「你认识那个老太婆的,」我说:「你真正以为,她存心不良时,有本领造成一次意外吗?」

「美克,说真格儿的,我不能那么以为,」他说:「要做那一种事情,一定要有非常强烈的动机──对造成了我伤害的人加以报复,像这一类的事。爱丽对她有过甚么深仇大恨吗?半点儿都没有呀。」

「那似乎是发了疯,我也知道。为甚么她经常鬼鬼祟祟露面,威胁爱丽,要她搬走呢?那老太婆似乎对她有仇有恨,可是怎么能有这种积怨宿仇呢?她以前从来没见过爱丽,会过爱丽。在她来说,爱丽除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陌生美国人以外,还能是甚么?她们之间过去没有关系,也没有以往的历史。」

「我知道,我知道,」老费说道:「美克,我止不住觉得,这里有些事情我们都不明白。我不太知道你太太结婚以前在英国的情形,她在这片地方住过一段时间吗?」

「没有,这点我保证。那也太困难了,我对爱丽的事也并不真正知道;我的意思也就是说,她所认识的人,她所去的地方。我们根本只是……巧相逢。」我克制住自己望着他,这才说道:「你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相遇的,是吗?猜不到的,」我继续说:「你猜上一百年也猜不到我们怎么相遇相识的。」我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然后这才定下心来,觉得自己都快神经兮兮的了。

我看得见他那仁慈忍耐的面孔,正在等待我恢复原状,他真是个帮忙的人,这一点毫无疑义。

「我们在这里相遇,」我说:「就在『吉卜赛庄』,我当时正在看标售『古堡』的海报栏;我从这条公路走上去,到了山顶,因为我对这片地方很好奇。那就是我头一次见到了她,她就站在那里的一株树下。我吓了她一跳──或许是她使我吓了一跳;反正,相遇的情形就是那样;也就是我们竟在这片他妈的该死的不走运的地方住下来了。」

「你一直就觉得那是运气不好吗?」

「不,是呀,不,我不知道,说真格儿的不知道。我从来不承认这一点,也从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我想她知道,她一直都害怕。」然后我缓缓说道:「我想有人故意要吓她。」

他说得很突然,「你说这话是甚么意思?有谁要吓她?」

「大概是那个吉卜赛老太婆吧。不过不知道为甚么,我也没有十分把握……那老太婆总是等着爱丽,你知道吗,告诉她说这块地方会使她走霉运,应该从这里搬了走。」

「岂有此理!」他气愤愤地说:「早知道这些事就好了,那我就会同老爱瑟说,告诉她不能做这种事。」

「她为甚么要那么做?」我问道:「是甚么要她做的?」

「也像很多人一样,」老费说道:「她喜欢使自己变得很重要;不是向人提甚么警告,就是算别人的命,测他们的未来快乐;她喜欢装成知道过去未来。」

「假定,」我慢慢儿说道:「有人给了她钱的话,我听说过,她很喜欢钱。」

「不错,她十分爱财,假使有人付钱给她──这不是你刚才所说的吗?你脑子里怎么有这种想法?」

「金恩警佐,」我说:「我自己绝不会往那上面想的。」

「我明白了。」他怀疑地摇摇头。

「我不能相信,」他说:「她会故意要吓你太太,到造成不幸事件的程度吧。」

「她也许并没指望出一次致命的意外事件,也许只做了点甚么手脚去惊吓那匹马,」我说:「点一枚炮竹啦,挥一张白纸啦,或其他甚么的。有时,你知道,我的确觉得她对爱丽有一种完全是个人的痛恨,恨的理由我却不知道。」

「这话越扯越远了。」

「这处地方从来不属於她吧?」我问道:「我的意思是,这带地皮。」

「不属於呀,警告过吉卜赛人离开这片地产,或许都不止一次了。吉卜赛人一向都在各处地方赶来赶去,但是如果他们对这处地方,竟怀有一辈子长久的愤恨,我却很怀疑。」

「是呀,」我说:「那可真是牵强附会了。但我的确很奇怪,会不会为了我们所不晓得的理由?她会……」

「我们所不晓得的理由吗?──甚么理由?」

我想了一下。

「我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胡思乱想来的。我们这么说吧,也是金恩警佐所暗示的,有人付了钱给她做这些事。付钱的那个人要的是甚么?例如说,他们要把我们俩口子从这里撵走。他们集中在爱丽身上,而不对正我,因为吓得了爱丽的办法却吓不了我。他们恐吓她,使她──由於她和我两个人一起──离开这里。如果真是这么一回事,一定有原因要了这片地皮,再到市场上买卖。我们可以这么说,有人为了一些理由,要我们的土地。」我停了下来。

「这种联想很合情理,」老费说道:「但是我知道没有理由人家为甚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一处重要的宝矿,」我暗示道:「没有一个人知道。」

「哼,我怀疑这一点。」

「这有点儿像是埋藏了金银财宝。啊,我知道这话荒唐。或者……这个,比如说一次银行大劫案。」

老费依然一个劲地摇头,但已经摇得不那么厉害了。

「另外还有一个办法,」我说:「就是进一步追查,就像你刚才说的──到黎太太身后,找出那个付她钱的人,那或许就是爱丽所不知道的仇人了。」

「但你就想不起可能会是仇家的甚么人了吗?」

「想不起,她在这里并不认识任何人,这我可以保证,她同这处地方没有甚么关联。」我站起身来,说:「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话。」

「我希望自己能多帮上点忙。」

我走出门,摸到了口袋里带来的东西,便立刻作了个决定,转过身来走回屋子里。

「有个东西我想给你看看,」我说:「实际上,我是要带了它到金恩警佐那里去,看他能不能判断出来。」

我的手探进口袋,掏出一个圆石头来,石头上裹着一张皱纸,上面有着端端正正的字。

「今儿早晨吃早饭时,从窗子里扔进来的,」我说:「正当我下楼时,便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我们起初到这里时,也有一次有人捆石头从窗里扔进来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把裹着的纸打开递给他,这是张又脏又粗糙的纸,上面有些印上去的字,而不像是墨水写的,字迹很短,就这么一句:「一个女人杀了你太太。」

老费的眼珠子都鼓出来了。

「太不寻常了,」他说:「你头一次得到的字条也是印上去的吗?」

「目前记不起来了,那只是警告要离开这里。现在连里面的字句甚至都记不起来了。反正,似乎这是些不良少年做的,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你大概知道是甚么人扔进来的吗?」

「或许是写无头信那一伙人一点又蠢又傻的恶意吧,你知道,在村子里这种人多得是。」

他把那张纸交还给我。

「不过我想你的本能很对,」他说:「带去给金恩警佐吧;他对这些无头信的事儿,知道得比我多。」

我在派出所找到了金恩警佐,他的确发生了兴趣。

「这里怪事真还不少。」他说。

「你以为这是甚么用意呢?」我问道。

「很难说,也许只是心怀恶意,要指控某一个人。」

「会特别是针对黎太太吗?我以为。」

「不,我并不以为会那么做,也许……我想那是……那是有人看到了,或者听到了甚么──听到了嗓音,哭叫声,或者那匹马逃走时,刚好在甚么人旁边经过,他们在事后马上又见到了,或者碰到了同一个女人。可是依看到的内容来判断,像是一个与吉卜赛女人不一样的女人,虽然许多人都以为吉卜赛人混在这一案里了。我刚说的虽然是另外一种说法,却指的是一个完完全全不同的女人。」

「那个吉卜赛女人呢?」我说:「你有没有她的消息?找到她了吗?」

他缓缓摇了摇头。

「我们知道她离开这里常去的几处地方,东安其利,往那个方向去;她在那里的吉卜赛族人里有些朋友;他们说,她并不在那里,不过反正他们也会那么说。他们守口如瓶,你也知道的。在那些地方,只要见到人,很容易就认出她来,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见到她。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却认为她并没有离开到东安其利那么远。」

他说这些话时,有些古古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