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跟我说说，张先生跟你……说过什么吗？」慕如沐有些冲疑。

隔壁病床的老先生躺在那里至少十年以上了，卧床时间比他的母亲还久。听说是工作过劳引起中风，一般人通常是单侧，偏偏他是双侧偏瘫，完全丧失生活自主功能，还说不出话。

有时候在隔壁病床会听见老先生咿咿啊啊的声音，慕如沐会走过去关心他一下，那双眼睛时有焦距，但大多是涣散的。他貌似有自我意识，却无法跟这个世界进行沟通。老先生和另外一张病床上的人确实状况不同，不过比不上谁比较好。

正因如此，慕如沐不清楚牠是怎么跟老先生进行沟通的。

火喵说起了牠和老先生相遇的经过。

大约在一年多前，牠被其他火灵追赶，躲进了这家疗养院，当牠逃进这个病房时，很不可思议地，追牠的火灵竟然停在外头，好半晌后吓得逃之夭夭。牠后知后觉发现这个房间里留有一股非常强大的气息，不过生死关头，哪管得了这么多，火灵间就是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生存战。别人没吞掉我，总会有下一个──万一能遇上一只火兽，还能赌一赌上天堂的运气。

於是牠就待在这里，没有立刻离开。

强大的气息离开后，火喵爬了出来。牠知道这个房间里只住两个人，其他人来来去去地更换一些东西，却没有多做停留。无聊之下，牠不断观察这两个躺在病床上的人。

女人从来没有醒过，偶尔眼皮会不断颤动，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另一个男人好像有醒来，可是双眼空洞，完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隔天，牠觉得很无聊，也怕那个气息万一突然出现，一时看牠不爽，把自己吞了……

正当要出去时，外面下起大雨。

火灵是非常讨厌「水」这个元素的。只有力量强大的火兽们能做出瞬间蒸发的绝技，一般的小火灵碰到水绝对是闪得远远的，不得已之下，牠多留了一阵子。

闲得慌了，牠玩起自己的尾巴，自嗨之下太过激动，嘴中吐出了一颗火球，火球飞到半空中，犹如绚丽烟火炸开。就在那一瞬间，床上的男人动了。

男人瞠大有点混浊的眼睛，双唇打颤，右手猛烈晃动，但是控制能力太差，抵挡不住重力拉扯，右手最终无力垂晃在床边。火喵还在诧异这家伙竟然能看见牠，那只挂在床边的手却吸引了牠的注意力。

充满皱纹的手背上有一个隆起的十字疤痕，牠想起了自己曾经被一个看得见火灵的男人救过，那个男人手上就有同样的疤痕。

就在这样的下雨天，男人抱起极度怕水的牠小心翼翼揣在怀里，还偷偷养了牠一段日子。男人每天都会来看牠，跟牠分享自己生活周遭的事情，男人的工作是设计烟火，他总会神采飞扬地说着自己的设计。

即使，牠完全听不懂。

「喵咪，我跟你说，这次活动我设计出的烟火会遍布整座城市，大家都会去看，但我知道视野最好的地方，就是跨海大桥。」男人笑了笑，「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火喵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内心却升起了一种貌似「期待」的情绪。

只是这个约定没有完成。牠归属的火兽大人出事了，比起跟人类的小小约定，自己的老板安危更要紧。牠只好急匆匆赶去，心里想着晚点再回来。

等牠回来后，男人再也没有出现了。

牠一直等，连碰到讨厌的下大雨都等。心里还是想说声对不起，万一离开了，那个人又找不到牠就糟糕了。

这一等，好多年了。

牠从没想到，再见到这个男人，他已经变得这样苍老，所以牠第一时间根本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