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寡人有疾 随宇而安 4467 字 2个月前

关心

趁着莲姑和小路子为母亲和几位爹爹张罗住食,我偷偷拉了裴铮到角落里说话。

「二爹同你说了什么?」我朝外瞥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他,「为什么二爹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裴铮低笑一声:「许是嫉妒吧。」

我眨了眨眼:「嫉妒?」

「对。」他的手环上我的腰,微微收紧了。「因为女儿要被我抢走了。」

我面上一热,意思意思地挣一下。「那母亲看上去怎么没有嫉妒的样子?」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裴铮慢条斯理地把玩我的头发,「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我沉默了片刻,觉得这种低俗的坊间俗语由裴铮说来着实诡异得紧。

「还有一个问题!」我拍开他不规矩的手,继续盘问,「阿绪给你下了什么药?那天我去丞相府,你莫名其妙染了风寒,是不是阿绪做的手脚?」

裴铮下巴搁在我肩上,越抱越紧,我几乎能听见自他胸腔传来的沉稳心跳。「豆豆,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我……」我舌头打结,推开他少许,方能冷静下来说话。我咽了口水,依然觉得两颊发烫,低着声说:「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实在想不出来阿绪会给裴铮下什么药,裴铮的医术虽不及五爹,但也算高明,「阿绪下的药,你应该解得了吧?」

裴铮偏过头略略一想,坦然答道:「目前解不了,但尽力而为吧。」

我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屏住呼吸问:「究竟是什么?我让阿绪把解药给你!」

裴铮强忍着笑声,墨黑的瞳仁里笑意流转,熠熠生辉。他俯□,亲昵地蹭着我的脸颊,「你总算也会为我担心着急,我做的一切,便算是值得。」

我轻咬着下唇,心里觉得莫名得紧。照理说,不是该习惯他的碰触了吗,为什么每次他靠近我,我还是会心跳加速,两颊发烫。

「那是我和阿绪之间的君子协定,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少过问!」裴铮学着阿绪的话,含笑着轻刮了下我的鼻子,不无惋惜地叹了一句,「他们若是明天再来该多好……」

「嗯?」我疑惑地眨了下眼。

「记得我说过什么吗?」裴铮忽然笑得不怀好意,「大婚之前,我不会碰你——除非你先勾引我……」

他的吻落在我的唇畔,双唇亲密无间贴合着,他低声呢喃:「陛下,你强吻了微臣两次,如此明显的勾引,微臣岂能不上道。下次让微臣服侍你吧。」

我猛地推开他,面红耳赤一声低吼:「滚!」

这事着实得细说,我仔细想想,分明是他勾引我勾引他,末了好像他才是吃亏的那人!

二爹说得甚是,打哪来的回哪去,别来乱我的心神!

我气呼呼地逃走,母亲见了,惊诧道:「豆豆,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我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谁让你给我取名叫红豆!」

母亲托腮沉思:「言之有理。本来你的乳名是该叫戒色的,孩儿,色不可不戒啊!男人最会骗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骗得你给他生孩子,痛得你死去活来,悔不当初……」

「那你怎么又生了阿绪?」我打量了她一眼。

「戒不了色,又戒不了情,我活该……」母亲焉了,父君无奈一笑,拉走了她。

母亲生阿绪之时我是在外旁听着的,看几位父亲的阵仗,怕是兵临城下都没那么严肃紧张。母亲在寝宫里喊得声嘶力竭,二爹让莲姑抱我离开,我抓着二爹的衣角宁死不放手,最后他妥协了,抱我坐在他膝上,摀住了我的耳朵。

母亲那么怕痛的人,被针紮了一下都要咋呼个半天,竟然能忍着几个时辰的剧痛生下阿绪——虽然那几个时辰里她把天底下男人都骂遍了。

我也会为裴铮生下孩子吗?

只是这样一个念头,就让我又乱了心跳。

曾几何时,在我所有关於未来的幻想里,只有另一个人的名字啊……

五爹帮苏昀诊治过后,又替我细细查看了一番,我本就受惊多过受伤,他确定我比上次见到他时又多了三两肉,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五爹养生驻颜有道,本已俊美近乎妖,如今更是有返老还童的趋势,明明年近不惑,却年轻得让我喊不出一声「爹」来……

「五爹……我有些事同苏昀说。」我硬着头皮说。

五爹抆了抆手,淡淡道:「嗯,快些说,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说完就让人送他回府吧。」

我明白,五爹也是嫉妒。

苏昀已换好了衣衫,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连我进屋也没有觉察。

「苏御史?」我轻咳两声,他这才回过神来,缓缓行了个礼。

我面带微笑,抬手免礼。「听说你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可回朝了吧。寡人来这里,是有件事要先告与你知。」

苏昀点头道:「陛下请讲。」

「失火一案,易道临已经查明,苏御史确属无辜。此事虽是意外,但也有人为因素在内。鸿胪寺采买劣质烟火,导致火势扩大,难以扑灭,损伤惨重,其罪难免。」

苏昀依旧沉默,我本以为他是无言以对,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神,才发现他神情恍惚,或许根本没听清我讲的话。

「苏御史,苏御史?」我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苏焕卿?」

他肩膀微微一震,抬眼向我看来。

「苏御史,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我好奇地望着他,「寡人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陛下说,鸿胪寺诸人以权谋私,采买劣质烟火,其罪难免……」苏昀缓缓复述了一遍,而后淡淡一笑,「鸿胪寺诸卿与微臣关系如何,陛下心中有数。因他们之过而累陛下受伤,罪不容赦,陛下尽管惩处,微臣绝无半句怨言。」

他这般上道,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说:「寡人也是担心你没有心理准备……其实到底为你洗脱了罪名。」我取出暖玉交还给他,「易道临说此事已然查明,暖玉也该物归原主了。」

他伸手接过,微凉的指尖轻触我的掌心,我右手一颤,忙收了回来,干咳两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东西已带到,寡人便先走了。」说着转身欲溜,却觉袖子一紧,回头看去,是被他拉住了。

「陛下……」苏昀上前一步,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让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闪过的痛楚。「避臣如蛇蠍吗?」

「呃……」我往回扯了一下衣袖,未果,又扯了一下,他终於松开了手。「苏御史,你多心了。你是寡人的忠臣良将,寡人待你如何,你自然也是清楚的。」

苏昀笑意苦涩。「那一日,微臣直呼陛下名讳,还请陛下恕罪。」

他若不提,我大可假装没听见。

他既提起,我亦可假装不在乎。

「情急之下失言,寡人明白,怎么怪罪於你。更何况你救驾有功,寡人还会重赏於你,你回府便知。」我故作大方一笑,假装没看到他眼底的失落。

我与母亲到底是不同的。

她心不由己,见一个爱一个,同生共死过的感情,亦不是说断便能断,一路桃花,一世芳华,虽有五个夫婿,却到底意难平。

我曾问过她,若有来世,可还愿与五个爹爹相遇相爱。

她醉意微醺,哼哼笑道:「吃不消啊……我从未后悔过与你二爹他们相遇,但有时候也想,若当初不曾出帝都便好了。若不知道会错过什么,也就无所谓后悔与否了。我与师傅一生一世一双人,来世再与你二爹结连理,第三世与你三爹……这一世,我总觉得,对他们每个人,都有亏欠……豆豆,你可别学我。爱一个人,就该全心全意,会舍不得看到对方受一点委屈,我一开始不坚决,待醒悟过来,已是情根深种,再难拔除。你还年轻,若有一日,遇到了渴望与之一生相守的人,就别像母亲这样,乱惹桃花……」

从我立裴铮为凤君的那一刻开始,就下定决心与苏昀划清界线了。纵然一开始,他才是那个我渴望相守一生的人。那一日,只要他点一个头,不管有多艰难,即便所有人都反对,我也会选择跟他在一起。但他自己先选择了放弃,纵然他有千万种苦衷和为难,我也不想知道了。我要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无所畏惧,无所顾忌,一往而深。

我不要他为难,也不想成为他的为难。

在我选择了裴铮之后,除非他先背叛我,否则我不会背叛他。

我握住了自己的袖子,温声道:「苏御史,国师定然挂念着你,趁着天色还早,寡人派人送你回府吧。」

苏昀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微笑道:「陛下挂怀了,微臣自己回去便可。」

我同他出了门,笑着安抚他道:「鸿胪寺几人的事,苏御史无需放在心上,寡人不会因此迁怒旁人。明日裴相回朝,你们二人依旧平起平坐。」

大陈祖训:后宫不得干政,即便是在女帝时代,凤君也不得为相。

母亲让我称呼大爹爹为父君,并非因为立他为凤君,而是因为他年纪最长,且於母亲有养育之恩。父君既为丞相,便不得为凤君,二爹虽为凤君,却兼了大司马大将军之衔。母亲挖着耳朵说:「那什么,高祖说,后宫不得干政,没说后宫不能带兵打仗啊……」

裴铮既为凤君,便该有免官的心理准备了,只是官职虽免,势力犹在,却需要我自己一点点拔除。

我最后看了苏昀一眼。

你要当君臣,我便成全你,让你当我的左右手。其实那一日你的回答,对我来说不是欺骗,而是选择。有时候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能回头——

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