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寡人有疾 随宇而安 2637 字 2个月前

相思

与舅母闲话家常时,忽听她感慨起当年与其父同殿为臣者,如今已所剩无己,我这才想起一事,心中一动,笑问道:「寡人记得贺敬任大司农之时,与金家素有交情,在地方任职的时候,与表舅也颇有来往?」贺敬任职之地与表舅的封地相去不远,那地界上高过他们的官员皇亲寥寥无几,平日里走动拉关系,於仕途总有帮助。

舅母忙答道:「不过是些官场上的虚礼。」想来贺敬惹官非,她也怕被牵连了,於是又道,「贺敬为人一团和气,官场上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平日里便常在府里宴请周边官员。」

我笑着摇头:「这听上去,还真像个贪官。寡人幼时在宫里见过他几次,倒是个中规中矩的官,出了帝都就天高皇帝远了。舅母也在帝都长大的,贺敬与金老将军同殿为臣,那时候贺敬为人如何,舅母也该略有所知吧?」

「这……」舅母犹豫着顿了下,道,「当时贺敬与家父有过往来,妾身也只是见过他几回,说不上了解,倒是与他的小儿子贺兰聊过几次,交情尚可。」

「那舅母应该知道,贺兰此时正在宫里。」我故作随意地一提,暗中打量着她的神色。贺兰比我大不了几岁,比舅母也小不了多少,我原以为舅母此来只为表舅,看来不止於此。

听我说起贺兰,舅母的神色微动,又笑道:「妾身嫁与侯爷之后,便未再见过贺兰了。后来在封地虽与贺敬有过几面之缘,但因贺兰在太学府求学,便也没有机会相见。如此算来已有八年了……八年前,他还是个小小少年,在帝都子弟里,少见的灵秀聪颖。」说到此处,舅母几不可闻地低头一叹,轻声道,「真是物是人非了……」

可怜的表舅……其实舅母来帝都,是为了贺兰吧……看她神色,或许是将贺兰当成弟弟那般疼爱,一听贺兰投案,立刻便赶来帝都。表舅吧,那是顺手的……

亏得表舅一副走投无路的窘迫模样,却也和我一般是自作多情了。

「寡人与贺兰见过几次,一双眸子清澈明亮,确也不像包藏祸心之徒。贺敬贪污一案虽是证据确凿,但贺兰若能协助查案,自可将功抵过。」

舅母听了我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微笑道:「陛下心善,明察秋毫。」

「不如寡人陪你一起去看看他?」我提议道。

舅母听了,喜道:「妾身与他多年未见,若能让妾身问他几句实话,或许有利於案情进展也未可知。」

我微笑点头:「甚是甚是。」

我自觉得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好人啊……

裴铮前日提醒过我将贺兰送回囚室,因时间紧迫我还没来得及,因此贺兰依旧住在女官署附近的院落。女官署在后宫边缘,比邻百官办公之所,左近便是内阁办事处文渊阁。此时时间尚早,官员多仍在职,走近女官署的时候便看到不少人在忙碌,见到我都停下来行礼。

我看了一眼他们背上的东西,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当先一人弓着身答道:「回陛下,宫外今日刚送来一批烟火,裴学士称放在官署后面过於危险,因此命我等搬往别处。」

烟火……想来是一个月后的婚典用的。

我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转头对舅母道:「贺兰便住在这里了。」

舅母走在我左后侧,笑着问道:「裴学士,是裴笙吧?妾身记得裴笙与陛下一样年纪,当年在帝都也见过她几回,着实是个伶俐的姑娘,却不知怎么回事,到如今还待字闺中。」

难道她也和寡人一样有个不敢喊出口的名字吗?这年头,太多红线错搭了……

我低低叹了口气,引着舅母进了贺兰的小院,早有宫人前来通报让他迎驾,但贺兰面色苍白,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有病在身,我忙免了他的跪礼。

舅母性子爽直,虽是努力克制,却仍难掩激动,声音微颤:「怀思,你可还认得我?」

贺兰双眸微眯了下,疑惑地在她面上凝视了半晌,终於想起什么似的,湿润了眼眶,不敢置信望着她:「如意……姐姐?」

舅母哈哈一笑:「算你小子有良心,没把姐忘了!」说着却又哽咽了,「你怎么还是一副病弱样……」

贺兰红着眼眶,因顾忌着我在这里,不敢上前,强装镇定微笑道:「这两日不知怎的身子困乏,今日精神已算好了。」

我心想,可能是之前被关在囚室里不见天日的缘故。

舅母抬手拭了下眼角的泪花,想对他说些什么,想起我在场,又转头对我道:「陛下恕罪,妾身与贺兰多年未见,失态君前了。」

我微笑着摆摆手,道:「无妨无妨。你们慢慢聊,寡人有事去一趟女官署,便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寡人实在是善解人意得很呐……

出得门来,我又想起裴铮说过,贺兰知道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重要的秘密,假如裴铮没骗我,那贺兰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如果贺兰自己都不知道重要性,会不会……他尚未告诉过苏昀?

唉,那裴铮又是如何知道的?

一头雾水啊一头雾水……

我摇着头进了女官署,乌拉拉跪倒了一片,我挥挥手让她们散了,又领着裴笙到一边的小房间说话。

「笙儿,有件事我一直没有问你……」我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觉得此事终究得开口,便还是接着说,「我只知道你和裴铮幼时与父母失散,父母原为乐师,具体如何便也不大清楚了。下月是我、我和裴铮大婚……按理说,应双亲在列,至少也应有个名字,但裴铮一直没有提起……」

裴笙眨了下眼,与裴铮相像的双眸闪过笑意。「裴笙代哥哥谢过陛下。」

我面上一热,支吾道:「谢、谢什么?」

「谢陛下关心哥哥。」裴笙浅笑。

「这不是关心,只是循例一问……」我无力地辩白,「你别告诉他……」我也是收到老混蛋七日后到帝都的消息,这才「顺便」想起裴铮的父母。

裴笙轻叹了口气道:「与父母失散时,哥哥十岁,我才两岁,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哥哥说爹娘都已罹难,其余的事便没有同我多说了,也不让我多问。陛下亲自问的话,哥哥一定愿意说的。」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裴铮连自己的妹妹都不告诉,是怕她知道太多了伤心吗?

「你自己没有查过吗?」我问道。

裴笙微笑着说:「既然哥哥不告诉我,我又何必去问。他隐瞒自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这话听得我心头一阵酸涩,彷佛还有微妙的醋意——我自忖没她那般自信,也没她那般对裴铮有信心。虽说我如今对裴铮隐隐有几分好感,但依然保留几分怀疑,对他是,对苏昀也一样。

裴笙忽地上前一步,凑到我跟前,笑眯眯地说:「其实,我也很好奇……皇嫂嫂,你去问哥哥吧,问到了答案,再告诉我!」

我猛地往后一缩,窘迫得面红耳赤,结巴道:「别、别乱叫嫂、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