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第二章

十一年前,古家堡堡主以十两银买走了四名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她们以为接下来就要过着为奴的苦日子,却不知来到建筑在半山腰上、高耸入云的城堡内,过的却是千金大小姐的生活,生活起居有人打理,锦衣美食,茶来伸口、饭来张口。

不过,或许在生活上她们的确是过着比以往优渥上千倍的生活,然而她们每天天未亮就得起床梳洗,先是暖身拉筋,跟着师兄姊练习固定套路之后,才是早膳时刻。

她们一进堡就被分派不同的师父,用完早膳,就跟着师父学习武艺,一直持续到傍晚,夕阳归西为止。

一日复一日,生活紧张得连喘一口气都嫌多,师父们严格得一点小错就把人鞭打得伤痕累累,大家都提着心、吊着胆地用心学武与其它相关知识。

古家堡从百年前就四处网罗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小小年纪身子骨尚未僵硬时就开始训练,长大之后就是可用的保镖之材。

与古家堡签订保镖契约为一年一签,视用途与被保护者周边环境来决定签约金额,一人至少千两起跳,这笔钱是属於古家堡所有,除此以外,雇约者需每月给予百两於保镖作为生活费,食宿也都是雇主全权负责。

古家堡的保镖个个武艺高强,就算行走险恶江湖也从容余裕,故有私人要求,却又不想明目张胆地公然招顾保镖者,大都会透过关系介绍,「租」用古家保镖作为私人护卫。

这些打小就被「卖」来古家堡的孩子,并非没有「赎身」的时候,只要被雇用的时间等同於在古家堡「白吃白喝」的时间,就可以成为自由身。

通常到了这个时候,只要不是太过铺张浪费,身边都小有积蓄,不管是发展个人事业还是婚嫁,都没有什么问题。

在古家堡十一年的岁月中,管茅紫曾有一次受雇为私人保镖,时间为一年,这一年不算在吃白食的时间内,故她还有九年的时间是属於古家堡。

不过九年后,她就二十九岁了……

管茅紫攀在窗棂,手转着梅花,细数年岁。

到那时,她就真的成了老姑娘了,想嫁人恐怕也不容易,若是妹妹们能跟她在差不多的时间离开古家堡的话,也许她们可以一起做点小生意,至於保镖这工作,她倒是无心在「退休」之后再继续。

这是个让人神经紧绷的工作,毕竟只要一个闪失,雇主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古家堡的契约上有一条明白地写着:若雇主意外死亡,保镖必须陪葬。

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况且就算出了差错想逃,古家堡的人脉布满天下,想从蜘蛛网中逃走,难如登天!

「老姑娘,你还真是优闲!」段归秋挤来她身边,共靠着窗,还抢走了在她指尖转动的梅花。

「主子优闲,下人自然也优闲。」管茅紫淡道。

她虽然被雇为保镖,但段老爷要求她以丫鬟的身份随侍在段归秋身边,非危急时刻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

会私下避人耳目雇用,必定是有难言之隐,身为保镖嘴巴就是要紧,好奇心更要降到最低,所以无人知晓段老爷如此用心的原因。

「有没有人说过你个性很冷淡啊?」段归秋转过身来,改以背靠窗,斜睨着她。

她的个性并不冷淡,只是这样的工作必须大胆谨慎,故只要在执行工作时,她一定收起真性情,让自己淡如清水。

这也是堡主对她的要求,他怕她的多事个性会让自己与雇主双双陷入危机之中。

管茅紫微垂下双眸,盯着前方尚未见到荷花生长的莲池,不语。

说真格的,在控制情绪方面,她倒觉得自己远远比不上身边的主子。

他人轻浮、老爱乱说话,害她动了气,数次攻击他不说,但他却彷佛不痛不痒,照例对她嘻皮笑脸。

这个人是没有脾气吗?她很好奇。

她真的是冷淡得像冬天的冰冷白雪--得不到响应的段归秋撇了下嘴。

以前他觉得那些丫鬟们太罗唆,吵得他耳根不得清静,故全都辞退,但这回来了个蚌壳转世的,却又少言得让他烦躁。

或许不是因为她少言,他烦躁的主因是他想多知道她一点事,但她却什么都不说,就连当他怀疑她身怀武功时,她也是面色波澜不兴,轻轻摇头而已。

真是保密到了家啊!呵!

再看她一身朴素的妆扮,乌黑长发仅以发带束於颈后,就让他执梅的手莫名地痒起来了。

察觉到他手部的靠近,管茅紫立即凛神。

好紧绷!段归秋暗中低笑。根本是从头到脚都是处於戒备状态嘛!

他只是偶尔喜欢逗逗她,说点浑话吃吃豆腐,有必要这么防着他吗?

手上的白梅枝便插入耳后,衬托晰颜更为娇丽。

「真好看!」他情不自禁由衷地赞美。

管茅紫微微一愣,突然觉得耳根有些热意。

「少爷,你这样每天无所事事,是不是该……该找点事给奴婢做?」

他无所事事,害得她也跟着无所事事,自从有了她之后,奶娘更是两三天才来一趟,於是他告诉她,扫洒整理的事,奶娘来的时候再做给她看即可。

这就像是为了应付父母,而临时抱佛脚的儿子一样。

「找事啊?」段归秋两肘撑窗,两手托腮,「你衣服也洗晒好了,奶娘今儿个又不会来,我看……你跟我一起上街逛逛吧!」

「是,少爷!」管茅紫回身自衣箱中拿出外衣为段归秋披上。

早春的气候犹寒,衣物未穿暖的话,一个不小心就会伤风的!

「你呢?」段归秋见她依然是一袭薄衫就要与他出门,不由得好奇。

「奴婢穿这样就行了!」

耐寒也是训练之一,要不穿得厚重,行动就不可能灵活,故现下的春寒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万一伤风可怎么是好?」

「无妨,真的!」

「你若伤风,就得换奶娘来照顾我,我可受不了她一天到晚在我耳旁碎碎念。」段归秋抓了一件披风为她披上。

男人的披风在她身上显得过大也过长,在地上这样拖行,势必磨损脏污。

「奴婢真的不用!」她抬起手来想推却。

「闭嘴!」段归秋低喝,「主子的话敢不听?」

「奴婢不敢,但……」但也没道理让他披衣还为她绑结吧?到底谁才是主子啊?

「别跟我罗哩叭唆的,又不是上了年纪的婆婆!」段归秋佯装不悦道。

长指灵活,没两下就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从未听说主子服侍下人的!这让她十分错愕,更觉得这男人实在特别!

「我猜,你不会没半件外衣吧?」段归秋歪着头望着她。

「奴婢不需要!」

「该不会你冬日也仅是如此穿着?」

「有需要时会套上暖袄。」

有需要是指多冷?下大雪?真是个训练有素的姑娘啊!

只是想到她为了练武,必须忍受寒冷,就让他感到心疼。

「我们走吧!」段归秋低声道,率先走了出去。

一出门,恰好一阵冷风迎面而来,冻得他脸庞发紧,自身瞥行於身后的管茅紫,她依然是抬头挺胸,彷佛真的不畏寒冷。

「还真的不怕冷!」他在嘴上咕哝念着,「但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

「就这件吧!」

段归秋手捻下巴,状似满意地看着管茅紫肩上披着的湖水绿色、下摆绣有贞洁白梅、内里铺棉的暖披风。

白梅实在适合她,尤其她冷冷淡淡的小脸,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与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的梅树多么相像!

「多少钱?」段归秋问绸缎庄老板。

「少爷,我并不需要……」管茅紫未竟的下文被打断。

「你存心让我的披风在地上变成破布吗?」

段归秋的头歪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由上往下,十分狰狞地瞪着她。

他威胁的模样不只看起来一点也不恐怖,反而让她甚觉突梯好笑。

嘴角一松,正要笑出来,忽地想起自己的身份,立刻又强硬抿紧。

唉!真可惜,还以为可以看到她真心的一笑。段归秋心中暗叹口气。

「段少爷。」老板眼色一使,旁边的伙计立即拿出一件粉杏色的对襟衫子与鹅黄绸裙出来,「这衣服配小姐的披风正合适。」

老板鼓起三寸不烂之舌,「虽然已是春季,但天气仍是冷得不像话,小姐穿这样未免单薄,是否也该添个新衣呢?」

「这个好!」段归秋接过来,在管茅紫身上比了比,点点头。

「等等,我不需要买新衣……」

管茅紫的话完全没被采纳,老板新衣一套接着一套出笼,甚至连隔邻的首饰店也闻声赶忙端了一盘精致金饰过来,对门摆胭脂的摊子更是直接将摊子推来大门口,招呼段归秋过去挑选……

大伙忙得不亦乐乎,只有管茅紫像置身事外,傻着眼,愣愣地看着挑上瘾的段归秋。

他这是在干啥啊?

她不过是一名保镖……不,此刻仅是一名丫鬟,他竟然意图在她身上花上大笔银两?

忽地,一道金属光芒闪入眼瞳,她反射性地抬手以双指夹住,利落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