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眼睛，单调一致的纯白色还有制式的仪器声响让躺在床上的慕如沐直觉联想到自己是在医院。他的头脑一片昏沉，正想说话，发现自己的喉咙不对劲，变成一副老菸枪的嘶哑声音。

房门此时打开，周品絮迳直走进来，坐在病床边。

看见慕如沐瞠大的眼睛，周品絮用也带有点嘶哑的声音解释：「还好消防队来得快，而且火势竟然快速消减，我待在摩天轮上反而没受什么皮外伤，只被浓烟呛伤喉咙。」他从头到脚扫了慕如沐一遍，神色有些复杂地说：「结果是你身上多处烧烫伤，搞得比我还严重。幸好烧伤不严重，只有一度灼伤而已。」

慕如沐一边听着，眉目间露出恍惚之色。

「在哪里……找到我的？」

周品絮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在卖场里。我听到护理师说你在大火窜烧的地方还没重伤简直是奇蹟发生。」

对，他确实特别幸运。

周品絮的喉咙仍在灼痛，所以不想说话了，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让这两天有广大题材能够报导的新闻记者告诉慕如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场火灾确定是人为造成，有三位受到不平等工作待遇的员工不满被恶意解雇，一人背着一桶汽油冲进百货一楼喷洒，然后点燃引起大火。正巧周末消防设备在维修，自动洒水系统无法启动，才酿成了巨大灾情。

这场人为火灾粗估营业损失至少上亿，还有将近三百人受伤，其中三十四个人不幸死亡。

三名歹徒在不久前被警方抓获，眼下是直播他们从警局侦讯结束离开准备收押的画面。

「你们会后悔放火吗？」

「为了工资问题而纵火，导致这么多家庭破碎，有打算要对受害者家属道歉吗？」

「放火的当下，有没有想到自己的家人呢？」

「背着汽油桶不怕烧到自己吗？」

记者犹如嗜血猛兽，问题接二连三，不愿放过任何一点能当作特别题材报导的机会。

其中一人忽然抬头，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恶狠狠大骂：「烧死最好！那些人有给我机会吗？他们也是让我死！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这番激进言论让媒体群起譁然，他们不断簇拥上前，争相拍照，希望再得到更劲爆的句子。

另外一个人则受不了压力，猛然开始痛哭：「我这么认真工作，从来不敢请假，为什么被解雇的不是那些好吃懒做的？你们以为今天会死这么多人只是因为火很大吗？告诉你──上面的为了省钱，一整年根本没在管狗屁消防系统啦！只有政府狗官来才会安检，再跟议员关说！草菅人命的是他们──」

说到一半，警察快速围近打断他们，把人押上警车，驱车离开。

电视台画面一转，仍在持续报导相关新闻。现在是采访其他受害者以及不幸死亡的受害者家属，从人家小时候的秘辛一路挖到长大的成长史，不断介绍每位罹难者的生平。

似乎是看到有点厌烦了，周品絮率先关掉电视。两人四目相接，默然无语。

好半晌，周品絮哑着嗓子说：「其实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谁又会想做出这些事呢？」

对方突如其来的感慨，让慕如沐一瞬怔愣，他难得看见周品絮涌现一股不似於平常的异样情绪，却在眨眼间被抚去。

「放心，我们是学生，警察说会特别保护不让记者进来采访。阿沐，你好好休息，我回隔壁病房了。」

周品絮离开后没多久，护理人员进来关心他的状况。年轻的面孔浮出温暖的笑意：「医生说你的伤口状况没有太大问题，呛伤也不严重，明天就可以办出院回家了，办理出院时我再跟你说有关居家照顾的卫教喔！」

慕如沐回以一个微笑以表谢意。

护理师一边调整点滴，一边聊天：「小帅哥，你和隔壁病房的男生是同学啊？」

闻言，他点点头，虽然内心想否认自己是小帅哥的论点，但喉咙不舒服还是少说点话。